《大江大河》让我看到改革开放背景下，一个怎样的人生奏鸣曲

文/影掠浮光

我知道用彪悍这个词形容书有点儿二，可是我看《大江大河》的时候，不时想到的就是这个词语。“外面群星在天幕运转，一年一年，生生不息”。这是四本厚厚的《大江大河》的最后一句话。看完，最想，先为书里的主人公鼓个掌，为他们彪悍到不需要解释的人生。

现在，一个高考状元是值得宣传学习的，做好一份工作也是可以演绎成一部励志剧的。那么书里的那个少年呢，一年时间，养猪的同时，自学高中课程考上大学，沿着山路，带着重重的行李和责任，面对重重的阻碍，以走路这种最古老的形式，出发，一直走进不同的国际会议室，坐在各国精英人物对面，用娴熟的英语，用出色的技术，用胆识也用心计做他们谈判桌上最出色的对手。最低的起点，天路一般长的旅程，他跑到的时候，人竟然还是年轻的，还有风华。这是主人公宋运辉的人生。

另一个主人公小杨，起点比他更低，年龄比他更小，责任比他更重，知识和学习的机会都比他还少，只好更拼命更无所不用其极地跑，终于跑到商界叱咤风云，跑到的时候他也还年轻，年轻的还可以有时间后悔，有时间去洗漱奔跑路上的污点。还有雷东宝，看他的起点，怎么能想到那一路轰轰烈烈的致富之路会跟他有关系？在改革之前，在看着都没有活路得境地里，他们，竟然有本事把时代拖到了今天，怎么看都觉得奇迹一般，他们用的纤绳，是各自的大好人生。

看这本小说最主要三个主人公，已经可以知道是强音，敲着黄钟大吕的那种，定下的是昂扬前行百折不回大江奔腾入海的调子。因为书里运载的观点，看着看着作为读者我发现自己会被带跑，曾有的观点会被颠覆。比如官僚，投机倒把，村霸，没有一个是褒义词。只是，看到小杨巡，看到他父亲早失，母亲辛苦，他初中就不得不退学，他不仅要自己养活自己，家里还有等着吃饭的弟弟妹妹，看着他投机倒把，明知道那不好，一直知道那不好，可是，心底的声音却是：上天保佑小杨投机倒把成功一次吧，让他不管怎样赚到些钱吧。

心狠手辣，城府深沉，那也不是什么好词语，可是看到宋运辉会争取会腹黑，心底的感觉竟然是放心了一些，好在他会，不然，他空有理想和热情又能做成什么事。面对那般几乎愚昧又薄凉的村民，幸好雷东宝霸道，不然呢，他们一直是穷得满村光棍的小雷村。他们的故事，就这样近乎不由分说地改变着我本来对一些历史名词的定义。更有对一些事件的看法。

关于宋运辉的第一次婚姻，“我们家怎么就出了个陈世美”，这话不是我们说的，是最爱他的爸妈的观点。可是作为读者，我几乎都没有犹豫，就站在了他这边，哪怕被说势利也站队他，因为他优秀，他努力，他要的起自己的人生，掌握的住自己的感情，他为什么没有资本欲取欲夺。面对绝情又有手腕的老公，程开颜的确可怜，可是又何尝不是解脱，不是比翼双飞的人，大鹏展翅九霄，就算肯带一只家鹅，可那只鹅也是要累死的啊。就算他“陈世美”，可是看到他和梁思申在一起还是打心底喜欢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真心觉得这样就对了，真心愿意祝福他们的爱。庆幸他们遇到了对的人。没有道理可以讲。

一个婆婆妈妈的男人，总觉得不够男人吧。但宋运辉真的很婆婆妈妈，对大寻那样的兄弟，更是对前姐夫雷东宝，雷东宝娶一个妻子，赠送一枚期限是一辈子的小舅子，一直到姐姐都没有了，一点儿关系都不沾，而且最后雷东宝还混蛋到让读者看着书都恨不能进去踹他，宋运辉竟然还不肯扔掉他，还罩着他，还回去找他。在已经成为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宋厂长之后，我看到他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一种婆婆妈妈是这样温暖。

这些颠覆不仅仅是呈现，也是解释，解释官僚的形成材质，解释投机倒把背后的原因。同时也解释那些真心发誓却没有守住的诺言，解释那些美好但没有实现的打算-------，只是，即便是这样，即便很容易站在主人公这边，即便被强者带走如此容易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些时代里的弱者怎么办？那个被小杨挣生意“黑”了的人，下岗又不知道跟谁去要保障的工人，他们怎么办？那些时代过去机遇来了却反应没有那么快就被碾压而过的人他们怎么办？那些不时被风浪扬起到时代的顶端，而是被时代的风浪打落海底的人，他们怎么办？坦白说，我没有看到答案，所以当我看到这部小说多是强者奏鸣的时候，我也是想说我没有在里边听到太多弱者的声音。

这部小说也是一首恢弘的歌，随截取出来一段，不管是宋运辉的学校生涯还是初初工作，或者是梁思申在美国怎样适应另一种生活，甚至非主人公虞山卿或者大寻的一波几折的人生，都可以敷衍出来一篇中篇小说的素材，可以随时看到各种东西，让人应接不暇。

比如水书记给宋运辉看《史记》里萧何的人生，他拒绝，天宽地广，他走另外一条路，从中我看到对历史的另一种思考和探索。现在满大街都是打折赠送，杨巡第一次做的时候，全民轰动，他自己为怀疑，觉得这么多人不会都算不出来利润吧，不会他自己错了他自己是傻子吧，不会卖多赔多吧，最后，最后都不敢问财务计算结果，我看到尝试。在东宝书记走进众叛亲离里，小雷家对他最后的颜面竟然是因为顾及宋运辉，我看到现实。

我还看到奋斗，看到坚持，看到修养，看到奢华，看到挣扎，看到收获，看到损失，看到遗憾，------很多很多，如果不看那么快，看一段停下来效果应该会更好，可是，情节又各种起伏反转，在几乎认命一般接受了宋家姐姐的去世之后，后边的情节再也停不下来。就这样一直看到最后，从美国回来的小宋引与宋运辉辩论，我又看到经济发展与环境代价的反思。所以，当我听说这部小说被赞为恢弘的时候，我同意，因为我真的看到里边有江河也有细流。

这部小说叫《大江大河》觉得很合适，因为容量。叫《大江东去》也很合适，江水东流，带去了昨日的贫穷，也带去了昨日的淳朴，带去了昨日的荣光，也带走了昨日的伤，带走昨日的黄金也带走昨日的沙尘，书里一个个时代里的人物，水书记，程厂长，刘工程师，高干子弟们，包括雷东宝，包括小杨，包括宋，被时间带走，扔进叫做昨日的洪流，在这个过程种，好与坏，是与非，一个人的各个不同侧面，各种交织碰撞，所以当我在小说里看到时代如同江水滚滚东流的时候，也在里边看到泥沙俱下。

1978年，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时间的深渊里抬头，犹如被时间的节点打开了笼子的猛兽，呼啸着重出重围，走出迷雾，一路都在狂奔，至于路上撞坏了什么，碰毁了什么，它其实顾不上。一九七八年开始，一个章节一个年份，一九七九年，一九八零年，一直走，一直走，终于到了一九九七年，一九九八年，我这个的看书到人，都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走过来了，一身汗，一身泥，终于走过来了。可跋涉而来的人又怎样了呢？

梁思申对宋运辉说：“我爱这样追求失业的你，爱直言不讳批评我对老师胡说的你，爱那个直言我很骄傲的你，爱为大哥操心得没有原则得你，爱帮我跟外公斗嘴得你，爱西湖边内敛又奔放的你，爱一直坚韧睿智的你……”那不仅仅是梁思申的心声，那是读者的心声，我们喜欢的也是那样的宋运辉，和过去四十年中无数那样的人。“可是，最近----觉得你越来越面目模糊-----”又有多少人模糊了曾经分明的，鲜活的，神采飞扬的面容。

你那么好的人，为什么有时候也能做出不可告人的事来？这是书里的梁思申代替书外的读者对书中主人公宋运辉的疑问吧，又何尝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上个时代的疑问。

逝者如斯，有对昨日的爱，才会有对昨日的珍惜，有回顾有思考才能更好的前行。昨日长，明天更长，昨日的伤也是昨日的荣光，那又何尝不是明天的激励，如果我们能够在曾经的艰苦卓绝里，曾经的荆棘丛生之处，用这么短的时间走过来，那我们也一定可以走下去。所以，我说这部回顾过去的小说，也是写给将来的，是用过去谱写一支奏鸣曲，为走向将来的人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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